王老大把四轮子停在小二楼门口，探头喊道：“小徐，赶紧出来上工！”
徐逢春背着包，屁颠屁颠儿跑出来，跳上副驾驶座位，将手里拎的豆浆和包子递过去：“孝敬师傅的，以后我就叫您师傅了。”
王老大点点头，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早餐，启动四轮子，徐逢春感觉自己颠儿起来了。
王老大：“从前没坐过这种车吧？”
徐逢春点点头：“别说坐，现实中见都没见过。”
王老大说：“等你的驾照补办下来，这辆车我就交给你，你随便用。你现在得学着适应，以后这就是你的小伙伴。你看后面那个车斗，那就是这小破车的肚子，你每天把它喂饱饱的，它就能让你的钱包鼓鼓的。”
徐逢春点头应声，他看着正在驾车的王老大，仍然穿着一身麻布衣裳，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和翡翠坠子不见了，不过手腕上的绿幽灵还在。
徐逢春伸手摸了摸：“师傅，看这成色，这绿幽灵得是聚宝盆级别的吧？”
王老大得意地笑笑：“果然是大城市来的，有见识。”
徐逢春靠在座椅上：“师傅，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老板。都那么有钱了，还自己开车收山货。”
王老大目光炯炯盯着前方，掌握方向盘，说道：“当初自己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跑起来的，现在照样还能干。前几年生意最好的时候，我就不出来了，蹲在收购点，雇了不少人四面八方地帮我跑车，大钱都是那时候赚的。不过，这人嘛，就得懂得知足。岁数大啦，钱也赚得差不多，闺女也成家啦，人家看不上我这小产业，跑去大城市和女婿开公司，我这里后继无人，没必要把摊子支得那么大。现在闲着没事开车出来溜达一圈，保证这山货界还知道有我王老大这号人就行。”
徐逢春开吹彩虹屁：“师傅，你是有大局观的人，活得通透。换作一般的大老板，早就享受生活去了，谁还能开这四轮子出来溜达啊。”
王老大呵呵笑：“小徐，你误会了。我说开车出来溜达，不是开这辆车，是开那辆车，就被老头讹钱的那辆。我现在开这个破车，是为了完成老白的托付，亲自带你上道儿，明白没？”
徐逢春有些受宠若惊，坐直了身体，正色道：“谢谢师傅，我一定用心学。”
王老大点点头，加快车速：“走起！”
蓝色四轮子沿着城际环路驶出城区，徐逢春摇下车窗，迎着旭日和微风看外面的风景，不知怎的，忽然想起每天接送伤员白小顺的那段时光。
他们迎着朝阳，披着晚霞，穿过微雨，破过斜风，路上的车不多，行人也不多，野花与灌木环着大树，远山与河流绕着田野，时间缓缓流逝，世界安静如烟，贪睡的白小顺总是喜欢贴在他的后背上，呼噜噜打盹儿，人间不仅值得，还特别可爱。
想着想着，徐逢春就感觉身心愉悦，嘴角忍不住往上提。
他以前还在常安耍混的时候，从未想过自己会拥有这样的生活，就好像浓墨重彩中坠入一滴水，强烈的欲望、强烈的情绪、强烈的对抗就那样被晕染、被稀释，周遭在慢慢变淡，内心在慢慢打开，容纳际遇赏赐的温和，他被浸染在这样灵秀的空间里，身上的刺软了，心里的不忿平息了，好像什么都能够接受，真正开始过日子。
过日子就像师傅开的四轮子，噗噗噗噗，噗噗噗噗，穿越千山万水，耐心地走过一村又一寨，日出而起，日落而息。
王老大将四轮子开到一个村口，停了下来，灌了一大口枸杞水，说道：“山水县看着挺大，但其实山货主要集中在四个镇——小东沟，小西沟，北里寨，南外营，咱们就去这几个地方转悠就行了。”
徐逢春：“那咱们都收什么山货？”
王老大：“春天收山菜，夏天收蘑菇，秋天收中药，这是一条路子；也可以春天收中药，夏天收蘑菇，秋天收坚果；还可以赶上什么收什么。”
徐逢春：“师傅，那咱们怎么收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