屏风后,晏无道和十二对几而坐,上面摆着一副双陆棋具,十四就在一旁为他们点筹。

    晏小山脱鞋换木屐进入室内,他一身牙绯长袍,头顶的灯打在鼻梁之上,在下颌留片阴影。他抱手而立,抬起眼帘,面目之间与晏无道有四分相像,眼中有疏离的光闪过。

    几上要添新茶,十四退到后面,晏小山上前,看了一眼。

    “输了。”

    十二输了,他起身下拜:“属下愿赌服输。”

    晏无道与十二赌命,晏无道赢,伮伮留下;晏无道输,伮伮死。

    十四奉上白玉茶杯,晏无道接过却未喝,支起一膝把玩道:“去见过你母亲了吗?”

    问的是晏小山,晏小山跪坐到晏无道对面。

    “未曾。”

    十四撤走了双陆,与十二退出屋室。一时间屋内静谧,除了炭盆烧的星火噼啪,再没半分声音了。

    “你去西山巡防,可有事发生?”

    “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。”

    晏无道把茶杯递给晏小山,茶汤清绿,有些许盐渍胡巴。晏小山一口咽下,搁杯在几,晏无道一脸意味深长。

    “明日进宫,太后、九王、还有御史台定会拿你试问。”

    晏小山自唇边牵出冷笑,声音冷硬如铁:“我不过例行呈报,既然圣上有恙,这报也不必呈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呈,”晏无道波澜不惊却笃定必得,“必须呈,还要呈给太子。”

    焚香缭绕,兜了头罩脸,仿佛一片云遮月,天上的神仙从容自若早已看穿,凡夫俗子却惝恍迷离猜不透。

    晏无道放下腿,自斟自饮,“圣上拿你制衡某,某不动,太后就拿某没办法,如今圣上有恙,为父称病,这是太子最好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太子虽未监国,群龙无首,朝臣们还是要听太子意见的。太后碍于后宫不得干政,只能借九王及其党羽之手发难,即便太子不受宠多年,但只要内阁表示听令于太子殿下,他们也不敢妄加置喙。

    九王若还想夺位,必不敢得罪晏无道,至于那些爪牙不足为惧。而太子和九王想的一样,定会帮扶晏小山,届时,晏小山便顺势而为,卖他一个人情。

    晏小山略有犹疑:“次辅魏敏向来和您政见相左,且圣上若知晓我和太子一道,必会为难父亲。”

    晏无道不屑讥讽:“魏敏是太子的人,他怕不是乐不可支,就等明日早朝。”

    至于圣上那里,无需在意。圣上不露面,若说他病恙,不如说他乐于成见。

    人心最难猜,却也不难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