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日下午,顾铭从兵营回来后直接回了墅院,一进门顾三就报上了马车已经前往茶室接人的消息。

    “已经出发了,等连翘姑娘的车一出城门,就将叶小姐送过来。”顾三道。

    顾铭边听顾三的话,边走进了书房,却见郑氏送来的那两个侍女又在里头,他本想着要交代接下的事情,就止住了口头的话。

    “我不好动手,你去想个法子支开。”

    后顾铭故意说了个由头将人遣到了别处,才继续把刚才未说的话说了,“记得告诉路上安插的人,事情完了就立即散开,别让人留心。”

    顾三颔首:“是。”

    等顾铭坐下,见着桌上兵部的文书,揉了揉眉心继续吩咐,“还有,你去兵部将近三月的帐都拿来。”后又特意强调,“别叫人知道。”

    这几日所有的事情都一齐向他砸过来,年前他从西北回来后,宣国公和郑氏就不许他再回前线,就请旨给他安了个兵部侍郎的职位,正好圣上也有意栽培,事情就这么安排了,谁曾想比起战场上的烽火连天,这朝堂上的腥风血雨真是丝毫不逊色半分。

    茶室里,比起往日的冷清,这日往来的人多上了几倍,不过都是在替叶霂和连翘收拾行装。午时就快到了,按照顾铭的嘱托,她们马上就要在茶室门前分别。

    叶霂红着眼从书桌上拿起誊写好的信,玉白的手紧紧捏着信封,也不知费了多少气力才递给了连翘。

    “这些年来虽然不曾见过江南叶家的人,但年年都会收到不少那边寄来的手信,父亲更是常把我那个未曾谋面的伯父挂在嘴边,想来一定是很好的人。此番让你替我前去,是为难你了,你要记着一定不能受委屈,有任何事都要寄信告诉我,我寻个时机就接你回来。”

    说着叶霂鼻尖一酸,“又或是半年后父亲不再有性命之忧,那就换我去江南和你团聚。”

    前日连翘从她口中得知要只身替她前往江南的事情后,非但没有埋怨她,还欣然地接受,可这就让她更加自责。如果能有其他可能,她一定不会这么做,可是她别无选择,毕竟那日顾铭说过的话还犹在耳边。

    但实在到了分别的时候,再如何正经合理的理由,又哪里及得上心里真真切切的难过。连翘终究不是她,上头的人还好,就怕那边的下人觉得她是外人不肯好好对她。

    连翘也知叶霂难处,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,并笑着安慰道:“小姐说什么呢,奴这次去江南是心甘情愿的,不是说好了到那边之后有三倍的例银,而且也少不得要将家中的宅子和几亩田地托付给小姐,等奴回来,可是要收租的。”

    叶霂破涕为笑,“你放心,等你大哥回来之后我会把事情仔细告诉他,不让他担心。”

    说完,叶霂倾身轻轻抱住了连翘,并趁机偷偷地将另一封信塞到了她的包袱里。

    叶父被收押后,府中众人是在一片慌乱中被赶出府的,仓促间什么也没拿上,连带下人女侍的官籍卖身契都不知所踪。

    可其他人都散了,只有连翘还眼巴巴地守着她,她还不了她卖身契,只能写封信嘱咐江南叶家,连翘不是什么丫鬟,而是她托付过去的妹妹。

    在茶室门前也就等了两刻,就见了顾铭口中要来接人的马车,先来了前一辆,是富贵人家常备的四轮马车,暗红的檀木,四面雕着井字纹,连翘回身向叶霂行了一个大礼之后,便含泪离去。

    而叶霂又等了许久,才又见一驾两轮马车驶过来,只简单地用了几块木板搭着,再随意盖上一整块碎花的蓝布。

    她身旁候着的女侍走上前几步将车帘掀开,“小姐请吧。”

    叶霂回首见连翘的马车消失在巷末之后,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,提起裙摆也上了马车,从此以后是福是祸就只有她一个人担着。

    马车起步之后,一路摇摇晃晃,不时车帘被风刮开,刺眼的光亮就从外边进来,如此两个时辰之后,叶霂才明白过来这马车是在带着她兜圈子,路过市集的时候喧闹不已,而在住宅地段就是十分清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