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件事,以姜朝露惊了胎结束。

    姬照清醒过来,对姜朝露百般安抚,百般赔罪,甚至以有失劝谏为由,斩了当天在场的宫人,闹得宫里乌鸦嘶鸣,血腥气数日不散。

    好在医官一番救治,姜朝露的胎并无大碍,姬照才停了手,否则宫里又要多几条冤魂了。

    “姜儿,是寡人不好,寡人当时脑子不清楚,不知道怎么了。”姬照愧疚的抱住她,像个乖巧的孩子。

    姜朝露却目光冷漠的,越过姬照,追寻着人群里的魏凉。

    姬照在魏凉背部砍的伤,虽不至害他性命,但到底留下了损伤。

    曾经顶天立地的小将军,背部微微伛偻,不过二十几岁,竟如老头般弓下来了。

    姜朝露自嘲的笑笑。

    身有落花的少年,她的少年,到底是被她拖进了这污浊的世间。

    她到底是要下地狱的。

    秋深,呼啸的北风里逐渐夹杂了冰晶。

    吴国,湖面来的水雾像融化的雪,刮得人的脸和心都要裂开了。

    尤其到了晚上,霜气能从青石板上渗进人的骨子里去,冻得脚不能沾地。

    吴宫,金陵。

    吴王钱矶点亮了一盏竹纸灯笼,夜色里橘光如豆。

    他屏退宫人,就一个人提着灯,走在沉睡的三宫六院,隐约听得丝竹管弦,这个时候了还没停歇。

    他驻足在一座大殿,推门进去,橘光映照出黑乎乎的地面,是那种隔了很久都干成了黑色的血。

    “兄长,今天是您的祭日,我来看您了。”钱矶席地而坐,抚摸着地面,目光温柔。

    他便是在这里杀了钱砚,他的兄长,吴国上一任的王。

    《诸侯史·吴书·吴厉恭侯》载:“一百四十二年,勖侯矶弑兄,苏霍拥立,称王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钱矶很小的时候就觉得,如果世间有神明,一定是兄长。

    脑子好得让人惊叹,功课门门第一,父王宠溺他天下赞誉他,都忘了他还有个亲弟弟,叫钱矶。

    是了,他钱矶,是钱砚影子里的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