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头沉默着。

    电话接得那样快,这答复前的沉默是故意的。几秒钟过去,陈屿有些慌神,脑海里闪回过那人的几次拒绝:初见时不让他全身而退,酒醒后不让自己离开,在他家过夜后不让自己起床洗漱,昨天不让自己接电话。尿道被锁上,而他已经自说自话地憋到了极限,如果现在被拒绝,他该怎么办呢?

    他没有办法。

    全身的毛孔都在闭合,单薄的躯干一时间冷得打颤,他闭上眼。

    “去。”

    电话里的人声有些失真。一个有经验的dom必然不会油嘴滑舌,因为废话会抹灭人竭力模仿的神性,话语越简洁越不出错——但这一个字也太短了,不够他呼出一口气。

    他低头看自己的裤管,然后是自己的鞋,脚底干净透亮的瓷砖。远处人声嗡嗡,纷杂得辨不清,没有一句能被抓住。

    他说,“是”,然后挂了电话。

    春天,普天下的生物一天比一天躁动。终于等到下班,小护士收好包,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,陈屿说还有点资料要看,同时从架子上抽下来一本书。门被关上后,他又把书放了回去。

    他想起早上出发前黑衣人的“嘱托”,他该下楼了,但他没动。

    静默了两秒,他看到书架侧边那块红色,于是将它拿过来,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拆那包喜糖。

    花生糖、阿尔卑斯、水果糖和话梅。

    他拆一颗,吃一颗,嘴里翻搅着不同的味道,酸的,甜的,涩的,化开的时间有的长有的短,最后是巧克力。

    那一块巧克力很腻味。

    他含在舌尖上,甜腻的味道缓慢地堵住了喉咙,他想到这一口带来的血糖增高,多巴胺的分泌,每一个分子间的堆叠影响,这世界上一切的享乐都要付出些代价。

    他把糖纸全部揉到桌子下的垃圾桶里,包括一颗没拆封的玉米糖——软糖他不吃,然后脱掉白大褂挂到衣架上,从裤兜里捞出钥匙锁了门。

    快七点了。

    时间一到,门诊的楼就空了,走廊上的灯留了头尾几盏。四周暗且空旷,脚步声每踩一下都拉出很长的回响。走过最后一个转角,迈了几步,他突然停在那里。

    傅云河坐在医院蓝色的塑料座椅上,第一排,架着二郎腿,静静看他。

    鸡皮疙瘩在瞬间爬了一身。

    他从来没对哪个人有过这样强烈明确的惧怕感:落槌的法官,拿着弹簧刀的男生,街头巷尾拦人要钱的校园混混,暗自议论的同事……但他现在的确怕极了,像第一次考试作弊就被当场抓包的优等生。

    “主人。”

    傅云河站起来,两个人分明还有一段距离,他却被这个动作里的压迫感镇得全身僵硬。对方径直往外走,他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,直到再次钻进那辆黑车。

    开出去十分钟,陈屿意识到,这不是要去域。